孙正权说话总是滴水不漏,让人琢磨不透他心里到底想的是什么,相反,丁志强就不同了,稍有不满,话中便有影射,身上充满了逼人的霸气。性格即命运,尤其在官场,个性太强,锋芒太露,要么就是统帅,是伟人,让所有的人都服从你,要么只能在官场中热一下身,最终被淘汰出局,或者在原地踏步,不会有大的出息。
1.金利来腰带
何东阳正埋头看文件,听到有人轻轻敲了一下门,他随口说了一声进来,却没有人进来,外面又轻轻敲了一下。他心里有些不悦,又大声说了一声进来。话音刚落,才见门被轻轻地启开了一条缝,随之,一个冰清玉雕般的人走了进来,向他浅浅一笑说:“何市长好!”
何东阳定眼一看,才认出是金州宾馆的舒扬,心里自是高兴,就忙站起来,热情地招呼说:“原来是你?来来来,坐坐坐!”说着指了一下对面的沙发。
舒扬又浅浅地一笑说:“没有打扰您工作吧?”
“正好忙完了,难得你到这里来。我要是没猜错的话,你一定是有好事了。”前不久,金州宾馆老总马宾来请示何东阳,说宾馆有三个服务员通过关系调到别的部门了,编制空下了,是不是再补几个进来?金州宾馆是全市大大小小的宾馆中唯一一家事业单位,又隶属市政府管理,所以想进的人很多。何东阳分管了宾馆后,做了新规定,宾馆在用人上一定要严格把关,不讲关系,不走后门,要选品貌端正、长相漂亮的。金州宾馆虽是服务行业,却也是金州的门面,要给人留下好的印象。何东阳听到有空缺的编制,就想起了舒扬,那个散发着迷人香气、清秀俊美的女孩子,就说:“你们宾馆是不是有个叫舒扬的女服务员?她好像还是个聘用工。”
马宾马上点头称是:“是是是,那个女孩子挺不错的,上中专时学的就是宾馆管理和礼仪这一套。这次有了编制,可以解决她的问题了。”
“既然有空缺,可以补上,具体进谁,还得你们自己定,但有一条,必须要进靓丽的,服务员不像别的职业,品貌形象一定要放在第一位。”马宾点头哈腰地作了应承后才告辞而退。此刻,何东阳一看舒扬来找他,心想她肯定是被正式录用了。
舒扬盈盈一笑说:“谢谢何市长对我的关心,我的工作问题终于解决了,好高兴,我是来感谢您的。”说着从包中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,放在了他的办公桌上。
何东阳心想,她怎么知道是我帮的忙?想故意试探一下,便说:“感谢我什么,我也没有帮你什么忙。”
“马总都给我说了,是您安排让我进去的。”顿了一下,舒扬又说,“我在这里无依无靠的,要不是您……这次肯定没有我的份儿,我们那里竞争可激烈了。”
何东阳笑着问:“马总怎么给你说的?”
“马总说,我是何市长关照的,要我好好感谢您。我也不知道怎么感谢您才好,也不知道您缺什么,就给您买了一条腰带,不知道您喜不喜欢?”
何东阳心想,马宾真是个马屁精,不过,这马屁的确拍对了地方,让舒扬知道了也好,他并不求舒扬的物质回报,只求有种心心相印的感觉。不料舒扬还是给他买了礼物,他不想让舒扬尴尬,顺手接了过来,一看还是金利来牌的,就说:“喜欢,只要是你买的,就喜欢。”
舒扬高兴地说:“真的?那我就放心了,我怕您不喜欢。”
看着舒扬单纯可爱的样子,他越发觉得这个忙帮得值,就说:“不过,有个条件,既然你送了我礼物,我也送给你一件,来而不往非礼也!”说着他就打开抽屉,在里面找了起来。
“不不不,何市长,我是来感谢您的,怎么能收您的礼物?”
“你送来了,我不收吧,拒绝了你的一片心意,让你尴尬。收吧,你一月能有几个钱?让你这么破费我实在于心不忍,给你送一件礼物,也好让我心理平衡些。”说着,他正好找到了一台数码照相机,比手机稍大一点儿,递到舒扬面前说,“送给你一件好玩的礼物。”
“什么好玩的?”
“数码相机。”
“好呀!”舒扬刚伸出手,又急忙缩了回去,摇着头,“不不不,何市长,这么贵重的礼物,我怎么好意思收?”
“拿着吧。这也不是我买的,还是几个月前参加一个活动时由主办方送的,反正我也用不着,你拿去玩儿吧。”
舒扬的小脸儿一阵发红,却不肯伸出手来,何东阳就从她的身后扯过她的手,把相机放到她的手里,她这才接了相机。舒扬看着包装说:“佳能,还是名牌,谢谢何市长。”
何东阳明显地感到了从她口中发出来的丝丝香气,心不由得动了一下,看着她羞涩的样子,真想伸过手去,在她的小脸上摸一把。但他不能那样做,回身找了一张纸条,写下了他的手机号和座机号,递给她:“这是我的电话,以后有什么事,给我电话。”
舒扬“嗯”了一声,甜甜地一笑说:“谢谢何市长,那您忙,不打扰您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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何东阳很想让她多打扰一会儿,但嘴上却说:“好的,以后多联系。”
舒扬转身离去时,他才发现,舒扬今天穿戴得很休闲,上身是一件水红色的T恤衫,下身是一条水磨蓝牛仔裤,外加一条白色的宽腰带,更显得前凸后翘,腰细腿长。走路时,小蛮腰呈一道优美的弧线,仿佛藏满了无限的玄机与诱惑,那饱满结实的臀随着腰身的扭动自然地跟着扭,整个人就立马生动了起来。他一直目送着她到了门边,她才回了头,看着他浅浅地一笑,伸出小手招了招,开门出去了。
等再落了座,何东阳的魂儿仿佛被那美丽的身影带走了,心里空落落的。这种感觉是他近年来很少有过的,他真的没有想到,美色对人的诱惑是如此之大,难怪很多官员都过不了美色的关,最终败在了石榴裙下。他渐渐收回了心,告诫自己,一定要发乎情止乎礼,小心谨慎,切不可因小失大。
就在这天下午,孙正权叫他过去,正式向他谈了接手市政府工作的事宜,末了,孙正权语重心长地说:“东阳,我已经跟志强同志谈过了,让他把工作全部移交给你。虽然你只是临时负责三个月的工作,但身上担子可不轻哟,希望你一要放手大胆工作,不要有所顾虑;二要注意与市委保持高度一致,不要再闹出什么事来,影响了我们争创全国精神文明示范城的活动。”
何东阳听着,心里一阵阵的喜悦,满口应承说:“谢谢书记对我的信任,也请书记放心,我会尽心尽力地做好政府的工作,随时向您请示汇报,不辜负您对我的关怀和期望。”
孙正权点了点头:“这就好,这就好。今天就谈这些,你回去忙吧。”
何东阳本来还想从孙正权的口中得知些什么,但孙正权点到为止,不多说一句。他越发觉得孙正权城府很深,且有厚度,让人不得不暗自敬畏。一个人与权力接轨之后,权力就成了厚度的象征,越有权的人,越显得有厚度,越显得深不可测。告辞出来,他感觉一阵轻松,仿佛头顶上开出了一片晴空,让他看到了希望的亮光,他虽然不知道将来的结果如何,但现在至少有了一个完美的开局。
次日一上班,丁志强打电话叫他过去。来到丁志强的办公室,何东阳看到丁志强坐在办公桌旁,面色一片灰暗,见他来了,招了招手,示意他坐到了对面的椅子上。这间办公室,何东阳不知来过多少次,每一次敲门,他的心里就充满了敬畏,他知道,他的敬畏说到底是对权力的敬畏,不论是谁,一旦坐在这个位置上,你就不得不心存敬畏。如果你还对权力有所奢望,如果你想遵循其中的游戏规则,一切都由不得自己。现在,当他又一次面对丁志强的时候,以往的那种恐惧感减轻了许多,这是不是与丁志强要跟他交班有关?再看丁志强,两鬓露出了一层白白的发茬,脸上有着掩盖不住的疲倦,心里徒然而生了些许同情。
丁志强递给他一支烟,自己也点了一支,才说:“我上中央党校学习的事你知道了?”
何东阳本要说“孙书记给我说了”,转念一想,这样说了会让丁志强对自己有想法,就点了点头说:“我也刚刚听说的,这次学习回来是不是又要高升?”
丁志强苦笑了一下:“什么高升!只要没有人给我使绊子,我就烧高香了,还高升什么!”
何东阳一听就明白了,他话有所指,所指的人肯定是孙正权。上次省委组织部来考察,何东阳就已经意识到丁志强不是孙正权的对手,但是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见了分晓。从这件事中他汲取了不少教训,打败自己的不是别人,而是自己。如果丁志强为人谦和低调一些,也不至于此,他的狂妄自大成就了他的自信,也导致了他的失败。当自己的能力还没有达到与别人争高低的时候,千万不要心急,忍耐有时候是克敌制胜的法宝。何东阳正想着如何应对,丁志强又说:“我学习期间,工作就由你全面负责。”
何东阳说:“谢谢丁市长的信任,我会尽心尽力做好每一项工作,如果有什么难以决断的大事,我就打电话向您请示汇报。”
丁志强笑了一下说:“不必了,你自己做主吧,要是有做不了主的,就向市委那边请示好了。我这次是全脱产学习,也正好落个轻闲自在。”
何东阳想说点儿什么,又觉得说什么都有些多余和虚假。他从丁志强的语气里明显地感觉到,丁志强肯定知道这次学习只是一个过渡期,过渡期过了,有可能会离开金州。
2.事成于密而败于泄
何东阳接手市政府的工作不久,就接到了市委的通知,让他第二天早上和书记孙正权一起上省城参加一个紧急会议。他想问清楚是有关哪方面的会议,也好做个准备。没想到市委办的人回答说,他们也不知道,省委办没有下发书面通知,只做了电话通知,问他们会议内容是什么,回答说来了就知道。他的心里不免咯噔了一下,是不是要“双规”我呀?当这个问题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时,他不觉打了一个寒噤。
关于干部被“双规”的消息他听得太多了,他也知道,这“双规”向来都是让“双规”对象在完全没有思想准备的前提下进行的。前年,北州市市长去省里参加会议,刚进宾馆的大厅,就被早已等候在那里的省纪委的人带走了。前不久,东州市人大常委会主任去参加一个饭局,饭还没吃完,就被省纪委的同志带走了。
两年前,传说文化局局长姚洁晚上参加完一个饭局,回家时被两个彪形大汉绑架到一辆面包车上,姚洁吓得瑟缩成一团。等面包车载着她到了一片无人的荒野上,绑架她的人才将贴在她嘴上的胶带撕下来,说:“你脱还是让我们给你脱?”
姚洁这才长出一口气说:“吓死我了,我还以为是纪委的人哩!想占老娘的便宜早说,不就是脱嘛,老娘给你们脱。”
何东阳知道这肯定是有人故意中伤姚洁,自然不会当真的。不过,从这些迹象中也表明了一个问题,官场中人,不能说没有干净的,但如果要细究下去,许多人都有辫子可抓,区分只在于大与小,贪得多与少。就他自己来讲,他从来都是小心做人,谨慎从事,不贪不占,但有时也免不了俗,你给别人办了事,对方要答谢一下你,你也难免会沾了“受贿”的牵连。还有,你为了还情,也免不了要答谢别人、答谢上司,细究下来,也有“行贿”的嫌疑。倘若你不接受别人的答谢,你就无力答谢别人。
任何一个人,都不是孤立的,你要参与社会,打通人脉,就很难绕过经济这道坎儿,否则,上上下下的关系就好像隔着一层,很难处理好。此刻,当他一想到“双规”的事,心里不免一紧。当然,这也仅仅是霎那间的一紧,很快他的心就放松了。他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可以让人抓到的把柄,也没有明目张胆地贪污,只是小打小闹,比起那些真正的大贪官们根本算不了什么,他们都不怕,自己还担惊受怕什么?这真是天下本无事,庸人自扰之。
等情绪平定下来后,何东阳给孙正权打了一个电话。他明白孙正权肯定早就知道了这件事,但还是向孙正权做个汇报,就是想让孙正权感觉到,他是一个时时处处把书记放在第一位、把市委放在第一位的人。孙正权接了他的电话后,显然很高兴,说:“东阳,听说北京首长来视察金州,可能省上要给我们安排接待工作。明天你走你的,我走我的,下午三点钟在省城会面。”
次日到了省城,果然是接待工作上的事。首长下个月来视察西州的治沙情况,然后顺路来金州看看,让他们务必做好接待工作。省里非常重视首长的这次视察,因为有些要求不好下发文件,只能召开专门性会议,当面安排。省委从首长的安全保卫、走访路线、城市卫生、饮食计划、宾馆接待、时间安排、地方陪同人员等多个方面做了细致的部署。会议还做了特别申明,要杜绝任何上访,要警惕不明真相的群众闹事,首长会见的群众要经过专门安排,群众所要说的话要事先审查,决不能借机向首长提出无理要求。要严格实行一把手负责制,要实行层层分管,谁出问题谁负责,该撤职的撤职,该降级的降级,绝不手软。总之,这是一项政治任务,必须确保万无一失,切不可节外生枝。
会议结束,吃过晚饭,已经到了十点钟了,何东阳本来还想在省城待两天,顺便看看省里的老领导,无奈孙正权要急着回去安排工作,他更不能怠慢。次日吃过早饭,孙正权让他坐到自己的车上去,一路上好商量工作,他只好上了孙正权的车。
俗话说,不在其位,不谋其政。过去他是政府的二把手,前面有丁志强挡着,用不着他过分操心,现在不同了,虽说是临时负责,但随着身份的转换,身上的担子一下加重了。昨天晚上睡下,他就把会议精神在脑海里细化了一遍,会议上讲到的他想到了,没有讲到的他也想到了,包括首长的安全保卫、交通管理、新闻宣传、城市秩序逐条进行了细化。当孙正权与他谈到如何细化工作时,他头头是道地谈了一下自己的看法。孙正权听了很满意,说:“东阳呀,这次接待工作,是我们的头等大事,接待好了,为我们的工作锦上添花,接待不好,功亏一篑,上面领导怪罪下来,你我都要受牵连。所以,我们一定要加强领导,组织安排好,决不能出纰漏。回去后,市委立即召开有关会议进行部署落实,到时候我来主持会议,你要拿出一个详细的计划进行安排部署。”
何东阳心里一喜,本来是书记挂帅,他当配角,孙正权怎么把主角让给了自己?是有意要培养自己,树立自己的威信,还是有意想试自己?他只好说:“请书记放心,由您亲自挂帅,我们保证会把工作做好,不出任何纰漏。”
“这就好!这就好!东阳呀,你现在虽然临时负责政府的工作,但对你来讲也是一个机会,要放手大胆去做,只要方向对头,我会大力支持你的。”
何东阳心里一热,孙正权所说的也正是他心里所想的。机会,对每一个人来讲不是常有的,它只垂青于那些有思想准备的人。他正想利用这次临时负责的机会有所建树,没想孙正权却有意把他推到了主角的位置上。他不由得高兴地说:“谢谢书记的栽培,我会尽心尽力工作,倘若有什么不到的地方,还希望书记多多批评。”
孙正权显然也很高兴,就笑着说:“那当然,那当然。”说完,他突然又问,“东阳,志强到党校学习已经两个星期了,情况怎么样?他来过电话没有?”
“没有。我本来想打个电话问问,工作一忙,也就忽略了。”
孙正权“哦”了一声:“也是,也是。”
何东阳心想,丁志强肯定也没有给孙正权打过,否则他也不会问自己这个问题。此刻,他不知道孙正权问自己的目的是什么,只好试探性地问:“他也没向书记汇报过?”
“汇报什么?外出学习有什么可汇报的?”
孙正权说话总是滴水不漏,让人琢磨不透他心里到底想的是什么。相反,丁志强就不同了,稍有不满,话中便有影射,身上充满了逼人的霸气。性格即命运,尤其在官场,个性太强,锋芒太露,要么就是统帅,是伟人,让所有的人都服从你,要么只能在官场中热一下身,最终被淘汰出局,或者在原地踏步,不会有大的出息。
回到金州,一切按计划进行,孙正权做幕后,何东阳唱主角,在市委常委会上部署完工作后,何东阳又接连召开有关部门一把手会议,层层下达任务,层层抓落实。各有关部门都不敢怠慢,无论是城管、信访办,还是公安局,都加强了工作力度,大街小巷里随时可以看到小商小贩被城管撵着到处乱窜,抑或是与城管吵吵闹闹的场面。街上的乞丐和无业流浪者明显少了,偶尔出现一两个,听到城管二字也会闻风而逃。因为他们的伙伴被城管装到了大卡车上,送到了邻县一个偏僻的树林里,再回来就不那么容易了。歌舞厅、桑拿中心更是严厉打击,小姐们都被驱逐出了金州市。这真是上面动动嘴,下面跑断腿。有的部门,跑断了腿还没有好的结果。比如信访办的工作难度比较大,它不像城管和公安针对性强,对待上访的群众不能像对待小姐、乞丐那样,况且又不好区分谁是上访群众。信访办只能依据平时掌握的情况,再发挥单位和街道办的作用,对那些有可能上访的群众一是要做工作,二是要严加看管,要密切注意他们的一切行动。这样一来,搞得整个金州市鸡飞狗跳,群众意见很大。有人提出,这究竟是为民,还是扰民?
何东阳对这些情况了如指掌,而且也听到了群众的怨声,但他听到了也假装没有听到。政府与群众的关系,本来就是相互统一又相互矛盾,政府无疑是为群众办事的,但政府又要管理群众,管与被管之间就是一个矛盾体,有矛盾也是必然的。另一个方面,在管理层内部,由于领导者的职务不同,所承担的责任不同,对同一个问题的看法也不尽相同,这些不同又构成了主角与配角之间的矛盾。过去,他当二把手的时候,还能站在平民的立场上,站在经济发展的角度对一些形式主义的东西愤愤不平。现在,当角色转换后,他的所思所想显然跟过去大不一样了,他首先想到的是对上级负责,其次才能顾及到群众的利益。过去自己看不习惯的,角色转换后却成了必须坚持的。这就是一个悖论,也是所有官场中人曾经面临和必将面临的一个问题。
他又一次想起了那天从省城回来的路上孙正权说的那些话。他突然明白了过来,也许孙正权早已看到了这一点,才把他推到了台前,让他出风头,也受煎熬。也罢,既然要唱主角,只能唱好,不能跑调。
这一天,他又收到了吴国顺的手机短信,想请他晚上聚一聚。他也好久没有见到吴国顺了,就回电话答应了他。
在西部乐园的一间包房里,他与吴国顺会了面。他知道吴国顺自从当了二把手后一直情绪不好,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。人生不如意,常有十之八九,有些事情是由不得自己的,还要看机会。
几杯酒下肚,两个人的话也就多起来了。他问吴国顺最近工作上怎么样。
“不怎么样。那个女人非常霸道,她就是仗着丁志强撑腰,才敢肆无忌惮,等丁志强调走了,看她还怎么蹦跶?”吴国顺突然压低声音说,“听说丁志强要调走,有这事儿吗?”
“这都是人们瞎猜测,好像现在还没有什么明显的迹象。”
“那次网络上的事情闹得那么大,省组织部来考察干部,许多干部都没有说他好话,我估计他可能在金州待不长了。”
何东阳“哦”了一声说:“看来,那次网络事件的负面影响很大。”(贼吧Zei8.ME电子书)
吴国顺嘿嘿一笑说:“对丁志强来说,负面影响当然不小。不瞒首长说,光我一个人,就换了几个马甲对他进行了猛烈炮轰,目的就是想挤走他,好腾开位子让你上。”
何东阳心里十分感激,嘴上却说:“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,他就是腾开了位子,想那个位子的人多的是,我也未必能上去。”
吴国顺突然诡谲地说:“那就早一点儿铺铺路,不要失了这个机会。”说着拿出了一张储蓄卡,放到了何东阳的面前,“这里面有40万,需要打通的关节还得打,否则,就怕机会来了也会失去。”
何东阳心里热了一下,他觉得吴国顺说得不无道理,他也曾想过,这一次机会来了,要豁出去送一次,争取当上市长。但当机会若隐若现地出现在面前时,他却不知怎么去掌控。省上那位赏识他的领导已经退位了,他就是想送,也是背上猪头找不到庙门,不知道给谁送。送礼,也得靠关系。有了关系,送的人敢送,收的人也敢收。没有关系,送进去也会被退出来,就像吴国顺送孙正权一样。这样一想,他很快就冷静了下来,他觉得现在的形势还不明朗,就将储蓄卡轻轻地推到吴国顺的面前说:“现在还不需要,等需要的时候再说。”
吴国顺还想坚持,何东阳摆了摆手说:“自家兄弟,不必客气,需要时我会说的。”
吴国顺只好收起来,说:“那我先放着,什么时候需要,我可以随时拿出来用。总而言之,我希望不要失去这次机会,你上去了,我也好翻个身。”
何东阳看到吴国顺那张憨厚的脸,心里无限感慨。他知道,吴国顺说的是实话,他真是把自己当成了靠山,而自己也真的充当了他的靠山,始终没有忘记照顾和提拔这个下属。任何一个人,从人性出发,都需要一种情感上的服从与认同,需要几个甘愿俯首听命的下属,即便是包拯,手下除了展昭,还有王朝、马汉。他并不是为了对方感恩图报,更多是一种感情的补偿与需要。想着,便对吴国顺说:“你的事我一直在想着,现在只能委屈一下了,让姚洁再压压你,等有了机会,你再翻身压她吧。”
“那个女人实在是太霸道,一上任就拉帮结派,把我晾到了一边,生怕我抢了她的权。”
何东阳开玩笑说:“有些人想让她压,她还不压,你能让她压,说明也有缘分。”何东阳突然想起了前几年有关姚洁被人绑架的传闻,心里一动,便暗示道,“如果能抓到她的把柄,你就可以压她了。”
吴国顺思忖了一下,突然双目如点漆般放出了亮光:“你这一说倒是提醒了我。前不久,一位搞装潢的朋友听说原文化局办公大楼要装潢翻新,他来找我要活。我说三局合并后姚洁当权,你还是找姚洁要吧。这位朋友说,他与姚洁打过交道,别看这女人长得很光鲜,就是心太贪。现在这个工程已经被别人接手了,我的朋友肯定一肚子不满,如果他肯帮忙,能翻出一些陈年老账,也可以把这个女人打翻在地。”
何东阳说:“有个笑话,一个农户在杀鸡前的晚上喂鸡,不经意地说:‘快吃吧,这是你最后一顿!’第二日,见鸡已躺倒并留下了一份遗书:爷已吃老鼠药,你们别想吃爷了,爷他妈也不是好惹的。”
吴国顺略一思忖,哈哈大笑:“领导就是领导,讲出的话就是有水平。我知道事成于密,败于疏。搞好了当然好,搞不好,就成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。你放心,我会把握好的。”
“这就好,这就好。来来来,喝酒喝酒。”何东阳端起酒杯,与吴国顺碰了一下。
喝了酒,吴国顺越发激动,按捺不住地说:“有一事,我至今没有搞明白。有人说,上次《西北论坛》的那篇批评丁志强的文章是孙正权授意他人写的,还有人说是韦一光干的,目的就是想挤走丁志强由他来顶替。如果是这样,将来你最大的竞争对手就是韦一光,到时候能不能给他也凑点儿事?”
何东阳心里一惊,他没有想到吴国顺的心机藏得这么深。说实在的,他还没有想到这一层面,更狠不下心来给韦一光凑些事儿出来。他知道吴国顺这样想都是为了他,但还是觉得有些太阴暗了,怕直说了伤人,就说:“算了,别添那份儿乱了。”
3.蛇打七寸
吴国顺与何东阳分手后,心里开阔了许多,被何东阳点拨后,他一下子有了茅塞顿开的感觉。他过去虽也想过,打蛇要打七寸,只要想办法抓到姚洁的把柄,不愁掀翻不了她。但一想到站在姚洁身后的那个人,他又感觉有些力不从心。那个人实在太强大了,有了他,姚洁就像坐在了一辆装甲车里,即便他自制了十枚手榴弹,捆绑到一起扔过去也炸不着她,搞不好还伤了自己。后来,当他听到那位装潢的朋友说姚洁如何如何的贪,也只是听听而已,他觉得她的根基太深了,凭那点儿东西撼动不了她。更何况他过去也因单位上搞装潢收了那位朋友的不少好处,不好唆使他告人,更怕告人不成反而牵连到自己。现在,情况发生了变化,随着丁志强去学校学习,姚洁身上那层保护铁甲不再那么紧身了,他完全可以利用这个空隙制造一颗手榴弹,即便炸不飞她,至少也要搞出一些声响出来,上面也好利用这个机会拿掉她。奶奶的,为了夺回失去的权力,为了抢回失去的情人,他也要奋力一搏。
夜晚的金州灯火辉煌,处处闪耀着扑朔迷离的霓虹灯,为这座北方的城市平添了几分迷人的色彩。吴国顺顺着宽阔的柏油马路走着,突然有了一种想见见那位搞装潢的朋友的冲动,就掏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过去,对方一听是他的电话,高兴地说:“哥呀,你怎么想起给我电话了?”
“哥想见你一面,你在忙什么?”
“刚从酒场上下来,在回家的路上。你在什么地方?我来接你。”
吴国顺的这个朋友叫马民。多年前,吴国顺家里搞装潢,装潢公司派马民来给他搞设计,当时马民刚刚走上社会,还是一个打工仔。他觉得这小子为人不错,办事灵活、诚信。后来马民自己创办了装潢公司,吴国顺当了副局长、局长,他给马民拉了几单生意,一下子把马民的公司撑了起来。而他们两个人的关系,由于渗入了利益,也由此发展到了如兄弟般的亲密。
不到十分钟,一辆白色的凌志停在了吴国顺的面前,从车上下来一个醉醺醺的彪形大汉,正是马民。马民满嘴酒气地说:“哥,你能打电话给兄弟,兄弟太高兴了,说明哥没有把兄弟忘了。”
“可以忘了别的事,怎么能忘了兄弟情?”他从马民身上闻到了一股熏人的酒味,就知道他喝了不少。按理说,像他这样喝了这么多酒根本不能开车的,但因为夜晚没有警察查车,大家也就习以为常了。“你喝这么多酒还能开车?”
“哥,你放心好了,那点儿酒算啥?我再喝半斤八两都不在话下。要不,我们再找个地方好好喝一场?”
“酒就算了,我刚才也喝了不少,干脆找个清静的地方,散散步,聊一聊。”
“散步哪能行?我有个好去处,你跟我走,好好让哥放松一下。”
吴国顺一听说放松,就知道一定是娱乐场所,怕出事,就说:“算了,那种地方最好还是别去了。再说,现在查得严,在这种事儿上栽了跟头实在划不来。”
“哥,你放心,兄弟我从来不干冒险的事。这个地方在新城,不在我们金州市。”
新城是东州市的一个镇,离金州不远。吴国顺知道这个地方,也常听人说,新城的女孩子很漂亮,大部分都是从新疆来的。但他还是有些不放心,就说:“算了,要不找个地方洗洗脚也行。”
“哥,你听说过没有?老中医都说了,花心练大脑,偷情心脏好,泡妞抗衰老,调情解烦恼,暗恋心不老,相思瞌睡少,以科学发展观的态度对照自身,有则发展,无则实践。”
“什么歪道理,还要有则发展,无则实践?”吴国顺虽然嘴上这么说,心却动了,也觉得这话说得有道理。与田小麦的交往,让他深切地感受到了生活的多姿多彩,也让他感觉自己年轻了许多。没想到好景不长,因为权力的失去,让他从婚外情的享受者变成了情感的失败者,心里生出了无限的纠结与苦恼。想起那天晚上看到田小麦与苏正万告别时的深情,他就意识到了田小麦一定为留在电视台作出了牺牲。后来,事态的发展果然印证了他当初的判断,田小麦真的留在了电视台,他与田小麦的关系也彻底到了崩溃的边缘。
好几次,他想与田小麦坐下来好好谈谈,但田小麦总是以没时间回绝了他。这使他十分恼火,但这火又不能公开发出来,只有憋在心里。有一次,他实在忍不住想见她一面,来到她的住所旁,他明明看到她的窗户里有灯光,上去摁门铃,没有人开,打她的电话,她不接。他下了楼,在小区内看到了电视台的那辆小车,他知道那辆车的临时主人是苏正万。他根本没想到,他为她安排了房子,为她解决了工作问题,到头来她却为了一点儿小事背叛了他。他更没有想到,那个见了他就像太监见了皇帝的苏正万,竟然在他失意的时候鸠占鹊巢坐享其成。就在那一刻,他的心里就像撕开了一道道血口,疼痛难忍。他真的有点儿疯了,甚至犯罪的心都有了,他恨不能在车上装一枚定时炸弹,把那两个狗男女炸得血肉横飞。他知道,这一切的一切,都因他失去权力导致的,失去了它,就等于失去了原有的自尊。他一定想办法把失去的权力再夺回来,就是花钱买,也要买回来。也就是在这样的思想动因下,他才有了这个想法,就是花钱为何东阳铺路,等何东阳上去了,不愁他翻不了身。
说话间,车已开出了城区,到了茫茫戈壁滩上,路上的车辆少多了,四周显得一片寂静。吴国顺觉得有必要把话引到正题上来,就向马民问起了文化局旧楼的装潢之事。
马民一说起这项工程,牢骚满腹:“那个女人心太黑了,我给她送了三十万,她也接受了。我本打算等完工了再给她送一笔,没想到过了几天,她又反悔了,说上面有人发话,要把工程交给另外的公司。后来,听说她把工程交给了邵大鹏。邵大鹏我熟悉得很,他和市上领导哪有特殊关系,这肯定是姚洁的一个借口,还不是嫌我送得少,邵大鹏送得多,就退了我的,接受了邵大鹏的。”
吴国顺“哦”了一声说:“不能排除有这种可能。”
“肯定是这样的。过去她在文化局时,我也是用邵大鹏的这种方法,从她手里撬过来一个工程。没想到她现在越来越贪了。”
吴国顺长叹一声说:“人心不足蛇吞象。过去有人罩着,她可以肆无忌惮,现在丁志强马上就要调走了,等丁志强走了,她的日子也就到头了。”
“哥,你想办法上吧,等你上去了,掌管了文广局,兄弟我也好跟着沾沾光。”
“文广局明年的工程更多,仅歌剧院的装修就要投入上千万,还有图书馆、演播厅,工程多得很。哥要是真的掌管了文广局,有你干的活。如果还是姚洁当权,那就难说了。”
“要是她当权,我肯定拿不到。哥,我们难道想不出一个办法把她搞下去?”
吴国顺见马民渐渐进入圈套了,才说:“要想搞下去,也很简单,只要能抓到她经济问题上的一些把柄,向上一捅,保证能把她捅个底朝天。”
“我过去从她那里接活,前前后后向她送过五十多万了,这些是不是证据?”
吴国顺心里咯噔了一下。细细一想,自己从马民那里得到的回报还要比这多,要是他暴露了,被检察院逮去后顺藤摸瓜,再拔起萝卜带起泥,把自己卷了进去,那岂不是自掘坟墓?他禁不住打了一个寒噤,说:“当然是证据,但问题是你不能直接举报。”
“为啥?”
吴国顺心想,不知是马民真傻,还是故意装傻,就说:“如果你举报了,就是引火烧身,上面肯定还要查你,你能经得起他们查吗?我怕这样一折腾,对你的公司不利,将来更不好接活。”
“还是哥想得周到。那我该怎么办?”
“最好的办法就是搞到她和邵大鹏的交易内幕,这样既保全了你,还能击败对方。”
“这主意倒是好,但是要从邵大鹏那里搞到他们的交易内幕也难。”
“你与邵大鹏不是酒桌上的朋友吗?找个机会,你单独请他喝酒,身上带一个微型录音机,喝到高兴处,把话题引到工程上来,千方百计地套出他的话,录下来,那就是证据。”
“高,真是高家庄的高,有哥当场外指导,我一定会成功的。”
吴国顺也觉得这个计谋可用,如果能从邵大鹏的口中说出一个有关姚洁的数字,就可以改变他的命运。翻开中国历史,历朝历代的宫廷政变,帝王将相的谋权篡位,无不证明了一个颠扑不破的道理,那便是从细节入手,打翻对手,才有机会胜出。
吴国顺的心情一下好了许多,就在这种好心情中,他们来到了一家名叫“夜来香”的桑拿中心。这里果然是夜来香,佳丽云集,粉气飘香,一进门就是一条通向楼道深处的红地毯,让人想入非非。领班将他们带到了楼尽头的一间大房里,马民陪吴国顺进了房说:“哥,你放心好了,这里我来过好几次了,保证安全。”
领班也说:“老板你放心好了,来过我们这里的顾客都知道,这里的小姐靓,服务好,安全可靠,我叫几个小姐过来,老板要是看准了带她上包房,要是看不准,我再叫来让你看,保证让你挑到满意的。”
吴国顺一听说安全可靠,也就放心了。这种场合他过去也来过,只因怕出事,去得很谨慎。现在换到异地,又有马民作陪,色胆大多了,就说:“先叫几个看看再说。”领班的说了一声好,就去叫小姐了。
马民说:“哥,到这里来你就千万别客气,看准了就要,看不准让他们再换人。要玩就玩个高兴。”正说着,领班带着十多个小姐进了屋。小姐们统一着装,挂牌上岗,一进门,便一字儿排开,透明的长裙,若隐若现,将她们的胸罩和内裤都看得清清楚楚,这无疑增添了不少诱惑力。吴国顺看着,不觉想起了前年参加电视台选女主播的情景。那时,也站了一长排青春靓丽的女孩儿,所不同的是,那一排女孩儿展示的是个人才艺,这一排女孩儿展示的却是性感娇艳,不同的场合,决定了她们不同的人生,不同的人生,又决定了她们的高下与贵贱。
小姐们从左到右,一个个自报了家门,是从哪里来的,多少号。在小姐们自报家门的时候,吴国顺看到了一个女孩儿,长得有点儿像田小麦,他的心咯噔了一下,掠过了一丝隐隐的痛。他知道,那是缠在他心里的一个结,是爱与恨交织在一起的痛。小姐自报家门时,他才知道,她是十六号,重庆人。马民让他先点,他让马民点。领班的说,别客气,还是大哥先点吧。吴国顺推辞了一下,便点了十六号。
重庆女孩儿带着他上楼,长长的走廊,铺着红地毯,走在上面,人就分外精神。再看走在前面的重庆小姐,如风摆杨柳一般,细细的腰肢一扭,裙下便生起了一阵风,平添了几分妖冶。那白色的裙子,薄如蝉翼,透出了紧绷着粉红色小内裤的臀,圆滚滚的,饱满、结实、诱人。吴国顺看着,身体起了反应,脚步也加快了许多。
来到楼上一间包房,小姐锁了门,转身向他妩媚地一笑,说:“先生以前来过这里吗?”
“没来过,我这是第一次洗桑拿。”
“我才不信哩,像大哥这么成功的男人,哪里会不来这里?”
吴国顺觉得这女孩儿挺有趣的,就问:“你是什么时候到这里的?”
“我是新来的,昨天刚到。”
吴国顺突然笑了。
小姐问:“你笑什么?”
“国家评出了谎言分级参照标准,共有十大谎言,第一级餐厅:菜马上就来;第二级同事:改天请你吃饭;第三级领导:我只说两句;第四级服装店:这衣裳就是为你设计的;第五级老公:在开会呢;第六级小姐:昨天才来,今天刚上班;第七级三鹿:纯牛奶;第八级开发商:房价还会涨;第九级医院:我们已经尽力了;第十级教育部:再穷不能穷教育。”
吴国顺刚说完,小姐以手捂面,咯咯地笑着说:“这是什么人总结的,真是太形象了。”
吴国顺一看她那样子,挺可人的,就问:“那我问问你,你们小姐为什么都要说是昨天刚来的?”
小姐浅浅一笑说:“客人都喜欢新鲜的,我们这样说还不是为了讨你们客人高兴吗?好了,我给你服务吧。”说着就过来给吴国顺脱衣。
吴国顺不习惯,就说:“我自己来,你先脱。”小姐就脱了起来。吴国顺特别喜欢看女人脱衣,他觉得看漂亮的女人脱衣绝对是一种享受,一件一件衣服从女人美丽的裸体上扒下来的过程,正是男人的想象由虚幻变为真实的过程。小姐脱去了裙子,就剩下了三点,说:“你怎么还不脱?”
他觉得这小姐的身材真好,甚至比田小麦还要性感,便说:“看着你脱完了,我再脱。脱!”小姐又接着脱了起来。她先从后背解开了乳罩,然后一扯,她胸前的两个乳房就像活物一样活蹦乱跳了起来。小姐见吴国顺还没有脱,就过来帮他脱。他从小姐的身上闻到了淡淡的香水味,他的身体又一次膨胀起来。待小姐为他脱了衣,很夸张地叫了一声:“哇,你真的好棒呀!”吴国顺听着,备受鼓舞,就咧了嘴,不出声地笑了。
一切都按程序化的服务进行着,洗浴完了要按摩,按摩完了再上床,当吴国顺死猪一样躺在床上,享受着小姐的特殊服务时,心里不由得泛起了无限的波澜,暗想金钱真是个好东西,几张钞票就可以让漂亮的小妞扒得光光的。他突然觉得做爱与做官一样,有十大共性:一、都有快感;二、都有成就感;三、都会上瘾;四、都很累人;五、都有力不从心的时候;六、都怕别人干扰;七、都想讲究花样;八、都想干出成绩;九、都怕有病;十、都想长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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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.首长视察,老农挨打
经过一个月紧张有序的准备,金州市终于迎来了首长视察日。
这一天,金州市就像过节一样热闹,到处打起了巨幅横额,市政府的广场上用鲜花簇拥起了“魅力金州,政通人和”几个大字,从主街道上坐车通过时,远远地就可看到,金州宾馆彩旗飘飘,上面还飘着两个大气球,市区的主要街道都挂起红灯笼,等到晚上华灯一上,就可看到红彤彤的一片。按计划,首长是下午一点半从西州边阳县出发,三点半可到金州。下午一点钟,市区就把首长要经过的主要街道做了全面封路,只允许行人行走,不允许机动车辆进入。各街道办的群众团体、学校都已组织好了欢迎的队伍,拉起横幅,守在了马路两边,等候着激动人心的时刻。老年秧歌队浓妆艳抹的老头儿老太太们个个精神抖擞,老头拿着锣鼓,老太太拿着扇子,三五成群地汇聚在广场上。便衣警察却不动声色地在最热闹的地方观察着周围的动向。
这几天,何东阳真是忙坏了,事无巨细,他都要亲自过问一遍,有的事光过问还不行,还得亲自去查看,比如首长经过的线路,首长重点参观视察的地方,除了让公安局布置好暗哨,还要选好接受首长慰问的群众。这个问题相对比较复杂,人选可以事先安排好,但如果首长提问,怎么回答,相对难以安排。这里面存在两个问题,一是你准备好的,未必首长要问;二是首长问的,可能又是你从来没有想过的。但世上无难事,只怕有心人。天下的事再难,也难不倒当官的。市委秘书组那帮文人可以想,可以多设一些提问,让接受首长慰问的群众做好应对准备。总之,不能让首长失望,更不能出错。按省里的安排,首长要重点参观一下市幼儿园。
市幼儿园诞生过一位全国当红的女歌星,所以也跟着沾了光。那位女歌星在金州上完幼儿园后,随父母到省城上小学,后来又到了北京。歌星成名后,不忘幼时的出生地,曾回到金州来寻古,在幼儿园看到了她小时候的演出照片被放大挂在墙上,激动不已。后来省市电视台、报纸做了广泛的宣传,便为这所幼儿园添了无限的光环,凡是来金州视察的领导,都要到金州幼儿园走一走,看一看。大家早就从电视中看到了首长的习惯,首长非常亲民,凡到一地,总要与当地的工人、农民、解放军战士、学生亲密接触,每到幼儿园,还要抱一抱孩子。当然,这些孩子都是经过下面严格挑选出来的,一定要长得漂亮,打扮得像花朵一样。鉴于此,大家一致认为不能让首长太劳累了,让首长到幼儿园去看一看,最好是能与孩子们一起做做游戏,听听孩子们的演唱。
使何东阳没有想到的是,这个方案确定后,不出半日他就接到了许多熟人的电话,打电话的有男有女,电话有长有短,说话有直接的也有婉转的,九九归一,就是想通过他的关系,关照一下在市幼儿园的孙子或者是女儿,希望能安排到一个好的位置,让首长能看到,最好让首长抱一抱。这不是闹笑话吗?他真有些哭笑不得,他与首长还隔着好几层哩,他要有那个能耐,也不会在这个位置上了。回到家里,本想安静一下,没想到妻子胡亚娟也来说情,说是她表姨找上门来,求他把她的外孙女安排一下,让首长抱一抱。他差一点儿就崩溃了。
省里原来通知,陪同首长的除北京和省上下来的领导外,市一级领导由常委陪同。市上刚做好了安排,省里又下发通知,首长喜欢一切从简,只需要党政一把手和相关服务人员陪同就行了。这样一来,市里只有孙正权和何东阳才有资格陪同,其他的领导都得靠边站。何东阳觉得这次自己真是占了临时负责的便宜,但是,当他看到韦一光那失望的目光时,心里却惴惴不安起来。按照常委的排序,韦一光排在自己的前面,只因他现在独当一面,就在这件事上优先了。也好,这对他来说也是一次机会,如果能够有幸得到首长的钦点,那他真可谓前途无量了。这虽然有些白日做梦,但做梦是人的天性,即便是何东阳这样在官场中有很高地位的人也不能例外。
就在首长要来的头天晚上,信访办主任高永信突然给他打了一个电话,说李疯子又来了,怎么办?他一听到李疯子这个名字,头就大了。李疯子并不真疯,而是他说话张扬,不怕得罪人,有点儿天不怕地不怕的意思,人们背地里都叫他李疯子。李疯子原是市化工厂副总工程师,后来市上要搞煤气工程,李疯子被抽调到了煤气工程部。煤气工程声势浩大,投资要几千万,市上资金不足,就号召企事业单位和职工捐款集资,领导带头,媒体造势,几轮下来,集资款多达一千多万元。然而谁都没有想到,这项投资浩大、全市人民期盼的煤气工程却是一个天大的骗局。这个骗局最初就是被李疯子揭穿的,从澳大利亚进口的设备运进来之后,李疯子逢人就说,这些设备有问题。他这一说法立即遭到了市里领导和有关专家的反驳,都说他在说疯话。李疯子却说,不信你们等着瞧。
一年后,设备安装了一半,说是因资金短缺还有一些设备迟迟没能到位。李疯子说,那些设备是澳大利亚人早就淘汰的旧设备,只在表层上刷了一层新漆就来糊弄我们,这是一个圈套,我们上当了。这话传到了市里主要领导那里,领导说,这李疯子可能真的疯了。后来,大家都说李疯子本来就有神经病,不太正常。李疯子却逢人就说,煤气工程投资这么大,都是老百姓的血汗钱,我们不能白白让这些钱打了一个水漂后落到别人的腰包里去,不管是市里有关领导无能所致,还是真的有人与外商合伙诈骗贪污,都应该还社会一个真相,承担起应该承担的责任。李疯子说过这些话不久,就被市里送到了精神病医院。渐渐地,人们对李疯子这个人淡忘了,只是偶尔路过煤气工程指挥部,看到锈迹斑斑的巨大设备框架,看到一片破落的样子,才会突然想起还有一个李疯子,除此,人们很少谈起。
又是几年过去了,市里领导换的换,升的升,退的退,李疯子也从精神病医院出来了。李疯子老了许多,人也变了许多,见了人也不再说什么,也不与任何人打招呼。谁都没有想到,李疯子的沉默是装的,其实他的心里还是咽不下那口气。前年省里召开人代会,李疯子突然出现在会场门口喊冤,搞得领导们很不爽。幸好被把门的武警战士扣押在了门卫处,才没有酿成大祸。省信访办查问清楚他的来路后,直接通知金州市信访办来领人,高永信屁颠颠赶到了省城,把李疯子连哄带骗劝到了一家招待所,派人看管起来后,立即打电话请示何东阳怎么办。何东阳接到电话,心里一惊,不觉有些后怕,如果让省里领导知道他们的信访工作没有做好,怪罪下来,不仅会影响他的前途,还会影响市委市政府的考核。但是,让他说怎么办,他也实在想不出好办法来,继续送李疯子到精神病医院,他有些于心不忍,更不愿意在社会上留下骂名。如果送到他家里,说不准以后又会惹出什么麻烦来。
现在,高永信把这个球踢给他了,他不接招已经不行,只好再把球踢给他说:“该怎么办就怎么办!”何东阳说完这话后,心里不觉一喜,他为自己能机智地应对感到非常自得。没想到这个高永信也不是省油的灯,唯唯诺诺了几声后,又问他:“是不是再把他送到精神病医院?”何东阳有点儿火了,有些事只能做,不能说。说白了,岂不是有合谋之嫌?当下属的没有一点儿承担精神咋行呢?便生气地说:“信访办主任是你还是我?这样一件小事都处理不好?还要问我吗?”这句话可能说得有些重了,只听高永信在电话那头连连应声:“好好好,我处理好就是了。”挂了电话,何东阳长出了一口气。他知道,高永信的心里一定很委屈,但没有办法,有些事明明知道那样做会伤害到别人,还得那么去做。当个体与社会发生对峙的时候,他必须要服从大局,这不是想不想的问题,而是必须得那么去做,否则,他的权力就会受到挑战。
后来,高永信再也没有向他说过李疯子的事,他也没有再问过,他知道李疯子又进了疯人院,但却不愿意从高永信的口中听到这一事实,有时想起,心里总是感到有些不安。对于李疯子,何东阳只见过一面,那还是多年前他在县里工作的时候。一次他来市里汇报工作,在一位领导的办公室碰到了李疯子,李疯子正给那位领导大谈煤气工程的内幕。领导看到他来了,就将李疯子支走了。何东阳不知情,对领导说,是不是我影响了你们谈话?领导说,你来得正好,那是李疯子,尽说些不着边际的瞎话。在何东阳的印象里,李疯子戴着一副眼镜,很像一位有学养的人,怎么就是疯子呢?后来,他从县里调到了市里,在一次闲聊中才知道李疯子已经被送进了疯人院。
现在,使他没想到的是李疯子又来了,他早不出晚不出,偏偏在这个关键的时刻浮出水面,不知这是有人暗中相助,还是纯属偶然。如果是前者,问题可能比较麻烦,如果是后者,还好处理一些。他想起了前年在省城开会时向高永信说过的那句话,该怎么办就怎么办!为了确保首长视察期间不出事,他只能如此了。他只好把那句老话向高永信又说了一遍。高永信半天才说,知道了。他明显感觉到高永信说得非常勉强。其实,对他而言,也同样是勉为其难的选择,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,政治压倒一切,你不按这个游戏规则办,就只能出局。
秋天的正午骄阳似火,广场上的少年小号队、老年秧歌队早已被晒得不成队形,有的躲到了旁边的树阴下,有的手搭凉棚,翘首以待。随着远处一阵阵警车的鸣笛声传来,广场上等候的人们这才来了精神,学生们在老师的指挥下齐声凑起了小号,老年秧歌队的队员们挥舞着扇子,在广场上扭起了秧歌。不一会儿,几辆警车开道而来,紧随其后的是一排高级轿车,观望的老百姓猜测说,首长可能在第一辆车里,有的说,不会的,第一辆车里肯定坐着保镖,首长肯定在后面。大家还没有看够,车队已从广场驶过,向金州宾馆的方向开去,大家都很失望,等了一个中午,连首长的影子都没见到。
其实,不光他们没见到首长,就连何东阳和孙正权也没见到首长。他们很早就来到了国道旁等候,一直等来了首长的车,然后就上车带着首长车队向宾馆开去。这一次,何东阳与孙正权同坐一辆车,他们像商量好的一样,都穿了西装,打了领带,搞得很精神。他们早就听省里说过,边阳县的准备工作做得很好,从西州到边阳县,一路上竖起不少广告牌子,牌子上写着首长的一句治理沙漠化的名言,搞得轰轰烈烈,很有气派。首长没有给金州留下过名言,他们没办法效仿,就只能在气氛上搞得像节日一样。到了金州宾馆,何东阳和孙正权匆匆下了车,就与门口的迎宾小姐、武警战士一起守候在了两边。首长的车停稳后,从车上下来了。首长和电视上见到的样子一样,神采奕奕,微笑着向他们招了一下手。省委书记汪雪峰向首长一一介绍了孙正权和何东阳。首长说,你们辛苦了!说着伸过手来,他们俩立马伸出双手握了去,激动地回答说首长好!首长辛苦了。陪首长和北京、省上来的领导一起来到休息室,孙正权本来准备好了一个20分钟的工作汇报材料,想利用这个机会汇报一下,没想到省委书记汪雪峰说,正权,因为时间安排得太紧了,工作就不汇报了。孙正权只好说好好好,让首长休息休息,再到基层去看看。首长却说不休息了,在车上已经休息过了,还是下去看看吧。就这样,他们陪首长一行人去了矿产公司。
来到矿产公司,董事长在前面当起了解说员,省委书记汪雪峰和省长祝开运紧跟在首长的后面,孙正权紧跟在省长的后面,何东阳只好跟在孙正权的后面,那些秘书们跟在何东阳的后面。何东阳心里在想,这样的次序没有谁规定,但这一潜规则早已融入到每一个官场中人的细胞之中,谁也不会越位。越位的只有摄像记者,他们为了抢拍镜头,不得不跑前跑后,还有便衣警察和保镖,要保护首长的安全,也不得不如此。
视察完了矿产公司,又去视察市幼儿园。幼儿园的小朋友一个个打扮得像花朵,他们早已准备好了节目,首长一到场,就表演起了节目。首长看到这些祖国的花朵,心花怒放,节目一完,就带头鼓起了掌。何东阳站在首长和领导们的后面,心里便在想,首长真的很辛苦,全国这么大,事情这么多,还要经常下基层去视察。看来,大领导有大领导的难处,我们小领导也有小领导的好处,任何事情都不是绝对的。就这种调研方式本身而言,也有待探讨,这样下来是否真的了解到社情民意和民众疾苦了呢?凡上级领导下来视察调研,下面都已做了安排,任何事情,一经安排,肯定不是本来面目了,已经增加了人为的痕迹或是虚假的成分。
古时,有微服私访之说,那是因为没有发达的交通设备,没有媒体,底层的民众根本不认识上面的大人物,微服私访才真正达到了解社情民意的目的。现在却不同了,交通这么发达,媒体这么多,领导早上参加什么活动,晚上大家就能看得到,所不同的是,大领导上大电视台,小领导上小电视台,个个都是政治明星,下到基层,谁能不认识?有了这样的前提,视察本身已经包含了许多作秀的成分。
次日早上,首长要赶到西州坐专机直达北京。吃过早饭,仍然是警车开道,路过城市广场,场面依旧如昨。这次车走得相当慢,首长从车窗里伸出手,不时地向送行的群众招手致谢。跟在最后面的何东阳不禁为首长的安全担心,如果遇到了坏人怎么办?或者是像古装片中的青天大老爷视察民情时,一个含冤者手举大牌子,突然拦轿大喊一声“冤枉”,然后“扑通”一声跪到地上,拦住了轿子,怎么办?他真担心突然从人丛中冒出一个拦路上访者,也效仿古人,那他非得跟着倒霉不可。谢天谢地,终于走过了那段路,首长收回了手,车提了速,他这才长出了一口气。
何东阳送走首长,刚回到政府,便看到门口有一位老大爷要进去,门卫却阻挡着不让老人进去。老人看到他的车,突然“扑通”一声跪到了他的车前面。他心里一惊,暗自庆幸老人跪到了他的车前,要是刚才在广场上跪到首长车前,他就彻底完了。他赶快下了车,走到老人跟前,扶起老人说:“老人家有什么事好好说,别这样。”话音一落,老人说:“领导,我冤呀!”话还没说完,老人的泪水便哗哗地流了下来。何东阳一看老人的脸上挂着一片紫青色,额头上还留着一道血痕,心里咯噔了一下,就说:“老人家,有什么冤屈请到我的办公室去说,好吗?”老人说:“你是一位好领导。”
何东阳带老人回了他的办公室,为老人倒了一杯水,才说:“老人家,你有什么冤屈,尽管说。”
老人这才讲了起来。老人今年七十三岁了,是西阳县的农民,儿子在外打工时从脚手架上摔下来瘫痪在家,为了给儿子治病,老两口每天中午赶着毛驴车,天黑进城,在街头露宿一晚,次日早晨把拉来的土豆、胡萝卜卖了。没想到今天早上当他们快走到南门菜市场附近时,突然来了一辆执法车,车上下来两个人,不让毛驴上街,说是影响城市形象。老人说我已经进城了。城管说进城了也不行,你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。老人说,你们城里人不吃菜了?城管说,我们吃菜也不吃你的,你走不走,不走都给你扔了。老人说,有胆量你就扔。城管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,过去就摔车上的土豆和胡萝卜。老人上去阻止小伙子,小伙子转过身,冲着老人的脸就打,老人头上的帽子都被打掉了,额头也被划破了。说到这里,老人伤心地说:“领导,你说说,我老汉一没偷,二没抢,招谁惹谁了,凭什么打我?这天下还有没有我们老百姓讲理的地方?”
何东阳听完,心里一阵愤怒,就说:“老人家,你别生气,我一定给你查清楚,让他们给你赔礼道歉!”
刚说完,秘书长潘多文进来了,一看沙发上坐着的老人,惊讶地问:“原来是你呀?”
何东阳也惊讶地说:“你们认识?”
潘多文说:“我刚从网上看到了他的事,还有他的照片。”
“这么快就上网了?”何东阳打开了电脑,“我刚回政府,看到老人家在大门口,就把他请上来了。听了他的一番话,让我感到震惊,这城管太不像话了,一定要好好查一查,是正式职工的要给予处分,是聘用工的要辞退。简直无法无天了!”说完,网页打开了。
潘多文说:“在《西部论坛》上。”
何东阳迅速点开,一个醒目的标题赫然映入眼帘——《七旬老汉被城管打耳光》。再点开,只见页面上老人一脸苦楚地站在菜车前,周围围满了看热闹的人。正文介绍了老人的情况,然后是目击者讲了城管打老人的过程。何东阳匆匆看了一遍,网上讲的与老人说的一样,便对老人说:“老大爷,需不需要陪你上医院检查一下?”
老人感激地说:“不啦,不啦。伤倒没有伤,主要是咽不下这口气,想讨个公道。”
潘多文说:“老人家,你的事刚才何市长已经说了,我们一定要严厉查处。这样吧,何市长工作也忙,我们就不要打扰他了,你到我的办公室,把详细情况再说一下,就送你回去。”
老人站起身来,感激地说:“感谢何市长。”
何东阳说:“老人家,是我们的工作没有做好,让你受委屈了。”然后又对潘多文说,“你安排一下,让城管大队查清事情原委,给老人赔礼道歉。另外,给政法部门打个电话咨询一下,如果够得上立案,让司法部门介入,并且将市政府的态度公布到网上,让大家有知情权。”
潘多文连说了几声好好好,就带着老人离开了他的办公室。
何东阳也送出了门,一直看着老人走远了才回到办公室。坐在椅子上,他不由得想起了去世多年的父亲,父亲的背影与老农有点儿相似,也有些佝偻。如果父亲还活着,到城里来卖菜,被城管打了几个耳光,他这当儿子的该有多么心痛?将心比心,那位躺在病床上的儿子要是知道了父亲所受的委屈,心里也一样会很难受。如果一个文明示范城的荣誉是靠这样的手段来实现的话,不要也罢。
他又点开了网页,想看看网民有什么评论。一点开,后面跟了不少帖子,大家都在指责城管,甚至还有的说,强烈要求城管队开除这样的人渣。最后一个帖子却写得很奇怪:
请大家看看,城管队是怎么招收城管队员的,你要是知道了,对他们随便打人也就不奇怪了。
招聘记录——
考官:什么学历?
考生:小学没毕业。
考官:打过架吗?
考生:家常便饭。
考官:有案底吗?
考生:刚刚出来。
考官:体能行吗?
考生:还行,一脚就可以踢翻小贩的三轮车。
考官:敢拿人家的东西吗?
考生:这是我的强项,就像拿自己的东西一样。
考官:老头敢打吗?
考生:小菜,俺爹就是让俺打残的。
考官:得,你通过了,我们城管需要的就是你这样的人才!
考官:再问一句,出事了怎么办?
考生:就说是临时工。
考官:靠,今晚就上班。你太有才了!
何东阳看完,一点儿也笑不出来,心里却是一片苦涩。他不得不承认,城管这个职业在民众心目中的地位极其糟糕,也不得不承认,这个队伍中的确有一些害群之马,影响了整个群体的形象。但话又说回来,城管本来干的就是得罪人的差事,一旦要行使他的职权,就势必要与他的管理对象发生矛盾。有的小商小贩到处乱摆乱卖,城管好好给他们做工作,他们未必听,有的竟然与城管打起了游击战,城管来了,他们逃了,城管走了,他们又来了,有的竟然还威胁城管,城管与这些人发生冲突也是常有的事。可以理解城管的工作难做,但决不能容忍他们打人。他打算要借这一事件,好好整顿一下国家公务人员的工作作风。